对你的爱无处隐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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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大学毕业的时候，我孤身一人，从青岛来到济南。之前谈过一次挫败的恋爱，只想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呆着，离人群远一点。
　　因为没有太多的钱租房，到达之前已经跟高中好友林丹联系好，可以暂时借住在她那里。到达的时候才发现，那是一个非常小的房子，她与男朋友小路合住。
　　林丹和小路热情地接待了我，将原来的杂物间收拾干净，给我做卧室。但我始终不能安心，逼仄的小屋，三个人，进进出出，偶尔不小心看到他们亲热的样子，进退两难。所以，在忙着找工作的同时，我也贴小告示、给电台打热线电话，寻找房子。
　　那些日子真是很辛苦，每天都在漫无目的地乱撞，看报纸的招聘信息，在烟雾缭绕的网吧上网看招聘网站，有时候，还直接敲公司的门碰运气。心灰意懒的时候，甚至会去看电线杆上贴的野广告，暧昧的字眼，夸张的报酬，对于一个山穷水尽的人来说，还是有点诱惑力的。然后，自己笑起来：“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？”
　　每天都会很晚才回家，即使没事儿，也会在街上乱晃，约摸他们吃过晚饭，才回去。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的落魄，也不想给刚刚稳定下来的他们添麻烦。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：看到他们幸福的样子，我心酸。在我疲于奔命的时候，林丹却可以向男友撒娇，让他按摩肩膀、做饭，随便找个借口让他买礼物……
　　夜色朦胧的时候，我在师大门口吃一碗两块钱的米线，然后回家。林丹说了好几次，我可以跟他们一起吃饭，都被我婉言谢绝了。
　　好在终于找到一份临时工，在一个小公司做文员，工资不高，勉强可以糊口。工作很琐碎，打字、复印、写总结、买文具，各种各样的事情都要做。优点是距离住处很近，可以省了交通费。不过，我仍然不敢掉以轻心，努力工作的同时，仍旧寻找新的机会。
　　当我的生活有一点小小转机的时候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，一向强壮的自己，居然会被几个麻辣串害得病倒。
　　那天半夜时分，肚子突然疼得厉害，就好像有好多把刀子在肠子里胡乱绞着，疼得那么尖锐，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感觉。挣扎着跑到厕所，呕吐，拉稀。稍微缓解的时候，脑子里才胡乱想着：我大概吃坏肚子了。
　　疼痛一波波袭来，难以忍受，疼得浑身是汗，人却冷得瑟瑟发抖。
　　我喊了半天，林丹才跑过来，然后惊叫：“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？怎么回事？”然后，我就没有什么知觉了。迷迷糊糊中，好像有人在搀扶我，然后我在某个人的背上，一路颠簸去了医院。他的背，稳固得好像大山，我趴在上面，做梦一般……
　　到医院的时候，我才清醒过来，医生看了我的验血结果，说没有什么大问题，就是吃坏了，肠胃炎。
　　医生问我，是开药回家，还是在这里输几瓶液再走。我没有犹豫：“开药吧。”我哪里有钱生病呢？他们两个都劝我输液再走，身体重要，我坚持要走，小路已经沉下脸来：“这种钱也能省吗？”说完，他就去缴费、取药了。
　　因为林丹第二天还要上班，小路先把她送回家，然后又回来陪我。他从外面进来的时候，满脸倦容，那时候我觉得真的很抱歉，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。想着这些，我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：“小路，麻烦你了，真不好意思。”他伸手擦了擦我的泪水，轻声说：“说什么呢你这是！”
　　我们并排坐在那里，药液一点点滴进我的血管里，能感觉到微微的凉意，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去伤感了，长长叹了一口气。转头看看旁边的小路，他恰好也在看我，眼神充满了怜惜，我赶紧扭头，怕自己又会哭起来。我也不知道为什么，在别人面前很坚强的自己，在他面前，如此柔弱……
　　这件事情以后，林丹“命令”我每天必须在家里吃饭。她给了我一个比较好听的理由：“小路单位离家也近，午饭你在家里做，正好可以给他吃。”我正在犹豫的时候，小路说：“你看我这么瘦，就是因为吃的不好，拯救我一下吧。”三个人笑了起来。
　　从那以后，每到中午我不再在外面随便填饱肚子，而是绕个弯去菜市场买些新鲜蔬菜，然后回家做一两个小菜，等着小路回来一起吃饭。第一顿饭，做的是青椒炒肉和紫菜汤，还有一点小咸菜，他吃得很满足：“没想到你做饭还不错呢……梅子，你太瘦了，要多吃点，喂得胖胖的才能有力气开心生活啊。”我勉强笑了笑。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这种体贴了，这个叫小路的干净、温和的男生，像阳光一样温暖。
　　从此，做饭成了我枯燥生活最甜美的调剂。有时候，一边做事一边想：今天做点什么呢，小路会喜欢什么呢？在市场挑拣那些色泽鲜艳的菜蔬，也总是不停地在想：小路会不会喜欢吃这个呢？将蔬菜洗得干干净净，晶莹剔透，自己看着也欢喜。烧锅，热油，菜下锅时滋滋的声音，听起来那么惬意，这才是生活。有时候他回来得早，会在厨房帮我洗菜、切菜，我们在小小的厨房里转来转去，碰到了，互相笑一笑，那么温馨；有时候，他回来得稍微晚一点，我就坐在桌旁等他，抬头看见阳光从玻璃斜照进来，地上是散淡的黄色，那种心情真的很温柔。
　　我越来越喜欢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感觉，偶尔随意聊聊天，或者，就沉默地吃着，但是并不枯燥。我喜欢这种安静的感觉，喜欢看他满足地吃着我做的饭，然后拍拍肚子说：好饱！有一次，我们随意聊天，他说：“现在的女生很少有会做饭的了，像林丹那样不进厨房的倒是很多。”我笑着说：“现在流行野蛮女友啊！”小路说：“吃你做的饭，才能感觉到家一样的味道，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。林丹会让人开心，但是，梅子会让人心疼，贴在心头一样的心疼和喜欢。”我沉默不语。他有些惊慌，然后说：“我是说，谁娶了你真是太幸福了。我现在就开始嫉妒他了……”我故意大声说：“后悔去吧。”然后收拾碗筷。他在桌前，呆坐了很久。
　　他每次都会争着洗碗，说是我做饭已经很辛苦了。他说：“真的谢谢你，饭菜里有幸福的味道。”我说：“其实给你做饭也很幸福。”说这话的时候，两个人站在那里，奇怪的姿势，我背对着他，大概半分钟没有说话。然后我离开厨房，回到自己房间。
　　我想，我是喜欢小路了，喜欢他吃饭时满足的表情，喜欢他善良的眼神，还有他，温暖的脊背……可是，我怎么可以喜欢女友的男朋友呢？一个人在孤单无靠的状况下，遇到一点温暖，都会像火炉一样，感情会被放大，我不想被自己的错觉支配。
　　从那以后，我开始有意疏远他，或者，干脆错开和他吃饭的时间。每次我先提前吃完，留给他放在锅里保温。每每，我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，听他吃饭，他去厨房洗碗，有时候，他的脚步停留在我的房间门口，若有似无的叹气声，然后又走开……晚饭的时候，因为有林丹在，气氛稍微热闹一些，她喜欢给我们讲一些开心或者奇怪的事情。不过，我和小路很少说话，沉默着，低头吃饭。有一次，林丹突然问我们：“你们俩怎么到现在还这么生疏？”我们都笑着解释说不是的，眼神碰到一起一瞬间，又马上移开。
　　我提出要搬出去的时候，林丹和小路都很惊讶，“为什么？怎么了？”我说有个同事可以合租，就在单位旁边，而且房子也宽敞一点。我起身，看到小路眉头微皱，眼神有些恍惚。
　　第二天中午，他比从前任何一次回来得都早，进厨房就问我：“为什么要搬走？”我说：“就是昨天说的，要跟同事合租。”他盯着我：“真的只有这一个原因？”我走到水池旁边，一边洗菜一边说：“还能再有什么？”他突然把盆里的菜掀翻：“你让我怎么办，为什么我们遇到这么晚？”说着，他的泪水已经流了下来，“我不能辜负林丹，我们从大学就一直在一起，感情就像兄妹一样。可是，我喜欢你，梅子。这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，就是让你朝思暮想魂牵梦绕，就是让你连粗茶淡饭都能吃得香甜无比……”
　　我握住他的一只手，泣不成声，“小路，我想做一个隐形人，躲在你们两个之间，偷偷爱你。可是，这不可能。我必须离开，趁我们还算清醒。”
　　在我孤立无援的时候，他给我一个坚固的脊背；在我形单影只的时候，他给我餐桌上的欢声笑语；在我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冰冻的时候，他让我感觉到了爱情的甜蜜和酸涩……但是，我只能离开。寻找重生的机会。
　　我们的拥抱，持续了三分钟。依偎在他的怀里，我品尝到了最绝望的甜蜜。只有这一次，也许，一生只有这一次。
　　搬走的那天，他们都还没有回家，收拾完空荡荡的房子，给他做了最后一顿午饭，然后离开。不知道，他吃那顿饭的时候，是否还会感觉到幸福呢？
　　希望如此。
　　戈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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