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有了情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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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她穿件刚刚时兴的米色太阳裙，一块同色的乔其纱披肩象征性地遮住裸着的浑圆的肩膀。她容光焕发，脸部表情相当生动。
　　她向我递过一盒香烟。她的指甲肯定是涂了透明的高档珠光指甲油。
　　“这难道值得你这样瞪着我？”她用修长的手指潇洒地弹掉一颗烟蒂，不无讥讽地对我道。
　　“我知道他的丈夫是个拘谨、瘦削的中年人，清华物理系毕业生，永远是一副近视眼镜加一身中山装，标准的中国知识分子形象。”
　　我并不讨厌我的丈夫！他善良又真诚，有极强的事业心。在自己的学科领域里，他是个强者。
　　“应该说，她的评价很公正，他的科研成果多次受到部级嘉奖，还参加过国际性的科技交流会呢！”
　　但他在性爱上显然弱得多。他太习惯于抽象思维，喜欢严格的数理逻辑。他的个性缺乏色彩，行为过于有序、有框。他没有一丝的浪漫情愫。和他过性生活，就象品吃一冬的熬白菜，毫无味道；就象在一条旧路上徘徊，毫无新鲜感；就象大学生演算一道初一的物理题，不仅公式化、程式化，而且过程极其短暂，不过十分钟的乐趣。
　　在性爱心理和性能力上他是个十足的弱者，再说，他的身子骨也不行。而我，你看见了，精神饱满，欲望强烈。我抽烟，喝酒，而且是白酒。我天天跑步，打羽毛球，我希望享受一切女人可以并且应该享受的痛苦和快乐。我需要轻松的散步，诙谐的谈话；另外，因为自身从事文学工作，还需要具有高等欣赏能力和批评水准的伴侣一起去看画展，听音乐会……
　　但我决不责备他。女人不要总是试图发行自己的丈夫。只有最幼稚的人才总是设想有朝一日能使沾液质的人变成胆汁质！男人的性别决定了他们永远自认为是强者。恰是这种心理有利于他们投身于事业的竞争。如果被性无能的暗示击中，便会一下子从自信的顶峰坠落，产生极度的自卑，不仅使他可能真的彻底失去性能力，甚至导致他精神和事业的衰败、崩溃。
　　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，互相谅解，我从不在性问题上给他难堪、找麻烦。我总是表示我满足了，他挺棒。所以，十几年来，他的事业上进展不算慢。人不可求全责备，我不想抛弃他。
　　他爱我——尽管不会爱，但他确实爱着我。我使他有了一个家，一个儿子，他离不开我。他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可笑，就只是轻轻地抚着我的手，我的肩，象个未识云雨的处子般羞涩。但我知道，这已是他表达全部爱的全部方式了。这层爱意我理解了，也接受了，但又确实感到很不够。女人有理性，但也有本性，我常常向往床上有一个强有力的又极疯狂的男子。于是出现了他。
　　他是位小有名气的钢琴家。多种色彩、多重性格，一忽儿温柔，一忽儿暴戾。口若悬河，嬉笑怒骂。他跟妻子合不来，总想跟我结婚。
　　说实话，他能给我前所未有的快感。他使我激动。我相信，能使我激动的人并不多。他使我感到一种男人特有的强有力的爱，一种不由分说的男性的爱。在他身边，我充分意识到我是女性，是弱者，是被宠爱的。和他在一起，总是我枕着他的臂，而和丈夫在一起，却总是他慵懒地靠在我的怀里。
　　但我不愿意抛弃丈夫，我更无意介入他的家庭，我对丈夫仅仅是感到有些不满足而已，而这不满足，靠着这婚外的感情已完全弥补。为什么一定要离婚？离婚，打破一种习惯了的平衡，我丈夫肯定受不了，而且离婚自然牵扯到父母、公婆、兄妹、儿女，非闹个天翻地覆、鸡犬不宁不可。没有必要。
　　所以，我明确告诉他，你离不离婚，是你的自由。我不管。但我不离。我和你的关系只能做这婚姻的补充。这个条件，后来他接受了。
　　当然，除此之个，还有某些更隐秘的原因使我乐于保持目前这种状况。我和他因为分异，因为总是处于一种朦胧的性爱状态而互相吸引。我们总是互相细心地感受对方、了解对方、适应对方，不断调整自己。所以感情总是很浓烈，很充分。同时，由于幽会的机会不多，并带有冒险性，所以这种关系更有诱惑力、刺激性和一番独特的味道。而夫妻之间感情由于没有压力，达不到那种境界或难于维持那种境界，性行为过程情绪则是相对平缓，性感高潮迟来甚或不来，特别是碰上我丈夫这种性能力差的男人，性生活对女方来说就常常是遗憾甚至是苦恼的了。
　　我也反复想过，这样究竟好不好？但没有结论。我无法回答，我是活生生的人，我需要，这能使我保持心理和生理的平衡，如果没有这幽会的兴奋、快乐，分别时酸溜溜的牵肠挂肚，也就是说，没有这些性爱上的痛苦和满足，生活就是不完整的。我就会对丈夫极为不满。即使对女人来说性的不满难以出口，我也会无端地向他大吵大闹，象他欠了我什么。而现在，做丈夫的该给妻子却无力给予的东西，妻子从别处得到了，谁也不伤谁，谁也不欠谁。我并不抱怨他什么，他有什么可抱怨我的呢？何况，这比离婚好得多，离婚是彻底打碎一种生活，有点亲者痛仇者快的味道，而寻求婚外的性爱补尝，则于人于已皆无妨碍，保持了一种新的平衡与稳定，何乐而不为？
　　有意思的是，根据我的判断，赞成我这种方式的，还大有人在！不信我给你讲个笑话。
　　有一次，是今年春天。我们单位组织春游，大家带了不少啤酒、果酒，在野外聚餐、郊游。
　　人们心情都不错，都喝得多了些。饭后的余兴是击鼓传花，由我来司‘鼓’，谁中了‘花’，谁就必须受罚。
　　我写了一大堆小纸条当阄儿，有学猫叫狗叫，有的表演骑马打仗，也有的叫卖‘酱豆腐——臭豆腐’。我也是一时兴起，恶作剧，在一张条子上写了这么几句：没结婚的先生小姐请回答，您有意中人吗？结了婚的先生女士请回答，您有婚外恋吗？注意，要说实话。
　　不料，这个条子恰恰被我们正积极争取入党的副社长抽着了！只见这位两鬓花白、镜片一圈一圈象瓶底的老先生抖着嘴唇念了两遍，咳了一声站起来。我心里一惊：这下子恐怕要挨批了，不曾想，此君酒后吐真言，出语惊人！只见他操着一副改不了的陕北腔儿开了口：
　　“我说，这个问题嘛，值得一答！按照恩格斯的观点，婚姻，是由婚外恋情做补充的。我说句白话，家里吃不饱，在外面碰上饭，谁还肯饿着！我本人嘛，老实说，希望有婚外恋，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。就是这，这辈子有点遗憾！”瞧，有板有眼！这个答复引起大伙一阵热烈鼓掌。
　　当然也有人对此持不同意见。我有个好朋友就多次骂我：你有什么资格口口声声说爱你的丈夫？
　　我想这种提问方式就不公平。据我所知，还有一些人并不是某一方性功能有问题，而是双方感情不融洽。总之，目前出现外遇的情况相当多。我认为，除了卖淫狎妓者，一般情况出现情人，大约都是为了弥补性爱中的某种不足，克服心理上的某种不平衡吧！我确实认为这是目前对我比较适用的一种补偿婚姻缺憾的办法。如果不是这样，而是象有些夫妻之间由于性压抑或感情不舒畅引起心态失常、夫妻反目、短兵相接、落花流水、两败俱伤，对我或我丈夫来说，都是难以承受的灾难。
　　我也说不怎样才算符合社会的性道德，反正我的直觉、本能和实践都要我坚持这种生活方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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