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响：音乐我最信任的生活方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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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本报记者孟蔚红/文张小猫供图
　　主持人语
　　陈响，被认为是当今世界顶尖级的小提琴演奏家，他拥有令人炫目的技巧和充满、摄魄的演奏，而他不羁的个性让他的音乐更加纯粹动人。陈响有句名言，音乐就是我，我就是音乐。音乐对陈响而言，不是职业、爱好或一时的冲动，而是一种和生活方式。
　　本期嘉宾
　　陈响，1970年12月23日生于新疆，5岁随父习小提琴。9岁在会见梅纽因。10岁两小时独奏会并在全国电视，中国文化部公派去英国梅纽因学校学习一年。1985年全家移民，就读悉尼音乐学院附中、音乐学校。1988年获全额学金去音乐学院。1996年获日本基金会提供学者基金。2004年受聘于四川音乐学院，任管弦系外籍教授。
　　故事
　　拿起琴是音乐，放下琴是生活
　　陈响其人
　　和每一个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一样，陈响也有过一个被认为是神童般的学琴生涯。
　　9岁的陈响在梅纽因面前演奏了一曲。梅纽因很吃惊地赞美：“他演奏得非常完美，让我大为！”梅纽因预言，10年之内，中国将拥有世界上最好的小提琴家，并将小陈响带到英国的梅纽因音乐学校。陈响这一生最感谢的人就是梅纽因：“如果没有他给我机会，我就不会有今天。”
　　10岁时，陈响在了两小时独奏会，并在全国电视。15岁全家移民并就读悉尼音乐学院附中，1986年转读音乐学校。1987年在再次见到梅纽因，梅纽因听了他的演奏后说：“很出色，成功就在眼前。”1988年陈响获全额学金去音乐学院，老师依戈尔·奥任说：“他有一双让人嫉妒的手。”1996年陈响获日本基金会提供的学者学金并赴日演出。他也曾在多个国际比赛中屡夺殊荣，包括维也纳的弗里茨克里斯拉国际小提琴比赛、意大利格里沙的利珀沙国际小提琴比赛、锡永的蒂博华尔加国际小提琴比赛以及悉尼国际小提琴比赛。在音乐发烧友和小提琴同行眼里，陈响那惊人的演奏技巧和宏大的音乐表现，足以去挑战当今天下任何小提琴高手。
　　有人问陈响，当一名音乐家是不是天赋更重要？陈响说，如果有人这样跟你说的话，那他一定是在骗你，搞音乐固然天赋很重要，但更重要的是勤奋地练琴，别无其他。陈响的父亲在他一岁时就开始其大拇指与四指的灵活碰触，正是这种较早的、有意识的训练，加之后天极度刻苦，让陈响拥有了一双令同行羡慕、被称为有功能的手。5岁时，陈响开始随父学琴，从此没有间断过。年轻时也很好玩，喝酒、交友，但无论玩到再晚，回去后一定会把当天缺的练琴时间补上再休息。
　　天赋加刻苦的训练，还有另一个重要因素—丰富的生活、广阔的视野，出陈响迷人的琴音。陈响说，很多音乐家从小过着几乎与世的生活，但真正动人的音乐不能单靠技巧，而是要有真正的生活内涵。陈响喜欢四处游走，广交天下朋友，他曾和吉卜赛人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，所以演奏吉卜赛风格的《流浪者之歌》，可以说无人匹敌。与他聊天，不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，也算得上是知识渊博，谈吐风趣，绝不是只会拉琴的琴呆子。陈响说，拿起琴是音乐，放下琴是生活。也许正因为如此，陈响的演奏总有着丰富的内涵和巨大的。
　　陈响的音乐
　　拥有令人目眩的功底，被世界级大师夸赞的陈响，却没有与之相对应的知名度，很多人为之可惜。
　　苏立华说，陈响在国外读书生活近20年，学了一手超凡的琴技，经历了各种小说里都难看到的生活，流利地讲5种语言，打一手漂亮的咏春拳，还是一个好厨师，打克球和游戏也是内中强手。很多名师想收他为徒，可他学完就跑，当自己。参加比赛，个性鲜明，决不，评委们喜欢他又拿他无奈。的确，他有点像一头野马。陈响说，小时候也曾热衷比赛，得就很开心，后来渐渐觉得无聊和厌倦，加上不肯的火爆脾气，得罪的评委不少。
　　陈响因为这些个性吃了不少苦头。他没有显赫骄人的比赛成绩，也没有签约有名的乐团，有一阵，他几乎过着隐居的生活。在今天，衡量一个音乐家成功与否，靠的是比赛成绩和炒作，陈响多年来立志打破这种不健康的标准。他认为成为一个真正的音乐家，首先必须学会耐得住寂寞贫穷，要有爱心和奉献。所以，他自己倒是一点都不着急。
　　周围朋友却替陈响鸣不平。苏立华说：“第一次听说陈响是在成都一位朋友家里，看了他在一场非正式演出的，我被其精湛无比的演奏技术、气势宏大的演奏风格，以及直底的音乐彻底击倒了。”之后，2004年，陈响第一张专辑《我心惆怅》由广州天艺音像出版社投资出版，专辑在中国小提琴圈子很快传开，一片赞叹。随即，苏立华又介绍陈响到和成都举办了个人独奏音乐会。
　　的演奏会，林耀基、、范竞马等知名音乐家都去了，大家都很。如此和自信，也激动地对陈响说：“你不出来开音乐会，简直是对音乐犯罪！”这场音乐会是心酸的，因为听众不到100人，歌唱家范竞马从听众席中站起来大声说：“今晚听众很少，但你们太幸运了！这样的音乐和这样的演奏，今天在地球上都快绝迹了！”央视音乐频道两位来考察的音乐编辑立即给陈响安排了采访，“陈响·音乐人生”很快在CCTV音乐频道上。
　　之后，陈响在成都娇子音乐厅举办了他在成都的首次演出，一如那样轰动。音乐会后，陈响被四川音乐学院聘为专家。这应该是陈响作为演奏家后得到的第一份固定工作。陈响的演奏、陈响的唱片、陈响的教学，一时在国内传开了。
　　陈响和他的朋友们
　　川音这些年给了陈响很大的支持，他过得很开心。教学是他很大的爱好，也是很大的挑战，“演奏上我没什么可担心的，但明白一个学生，指导他，却需要动脑筋，如果作出错误判断，会影响他一辈子。”
　　不能说陈响不关心当今古典音乐的现状和发展。对当今古典音乐界一些怪现象，说起来他就火大，他说一些音乐家非常傲慢，可是人家买了票，你上了台，演奏美好的东西是你应该做的，不是你施舍的。“必须改变，都是天才了，都是神了，灰色地带太多，咋个欣赏有意义的东西？越肤浅的东西越好耍，这必须要停下来。”
　　虽然陈响出来开演奏会依然比较难，但如有合适的机会，他愿意站出来做一些好的引导和示范。从去年开始，在苏立华的策划下，陈响在成都轻安小剧场、中间剧场连续做了几场小型演奏会，效果都非常好。陈响说，这些沙龙式的民间演出场地不同于大剧场，更能表现出纯粹的古典音乐的氛围。艺术本来就是要真实，不仅音乐，也包括戏剧、戏曲，都是最纯粹的东西最打动人。
　　今年，陈响又和轻安联手，共同策划了“陈响和他的朋友们—古典音乐欣赏系列”。陈响和朋友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？他说：如果有一天我身无分文了，我仍然可以轻轻松松生活二十几年。为什么？因为我可以随便敲开一个朋友的门，告诉他我现在没钱了，我要到你这儿来住，他会把房钥匙、车钥匙给我，然后对我说再见，自己走了。
　　看起来难搞的陈响，怎么交到这么义气的朋友？他的交友标准会不会也很刁钻呢？他的第一句回答：没有标准。第二句回答：我从来不交朋友。第三句回答：都是朋友来找我。他的朋友可以说遍布全世界，坐一趟飞机下来，他都能交一个祖鲁人的朋友回去。他说，我怎么会是一个难接触难相处的人呢？我可以和任何人做朋友。也许有一些人不愿意跟我接触，原因非常简单，因为我是一个透明人。
　　看得出来，朋友在陈响那里是很重的一个词。陈响说，这方面我很传统。所以作为第一个邀请到的朋友，黄滨在陈响心目中分量不同一般。陈响说，我们是同行，我很尊敬她，她太了不起了。一个女孩，很小就出国，一个人打拼，那么多年，最终成为中国获最多的小提琴家，到现在还是每天雷打不动地练琴，航班晚点两小时，都可以找个地方练琴，到她这样的高度，还能这么持续努力的人太少了，你能不吗？我说，这难道不是一个音乐家该有的职业状态吗？陈响说，应该的事太多了，执行的人却很少，她是一个很好的榜样，不光对音乐家，对年轻人、对音乐爱好者都可以说是一个榜样。
　　陈响说，音乐就是我，我就是音乐。音乐对他而言，不是职业、爱好或一时的冲动，而是一种和生活方式。“一般人把双手举起来，两分钟后手就酸了，但我举起手每天七八个小时地、演奏，却无所谓痛苦，这不光是一种满足和幸福，因为音乐是我最信任的生活方式。”有人说陈响是大师，他否认，“对人类音乐界作出重要贡献的才是大师。我只是一个小提琴演奏家，没有做大师的资格。”
　　采访手记
　　第一次知道陈响，来自他的好友、乐评人苏立华的极力推荐，“陈响小提琴拉得太棒了，简直凡！”本来就爱激动的苏立华，满脸都是光彩，完了语调一沉，“不过他的脾气非常怪。”这样的介绍总是能激起人的好奇。
　　果真。第一次见到陈响，是在一次演出的时候。有了之前的预习，还是有些微微讶异，脾气不好就算了，又偏偏长得虎背熊腰，圆头大耳，怒目圆睁，内外结合形成的气场简直就是随时拒人于三尺之外，没事绝对要绕着他走的效果。陈响似乎也感觉到了，因为每个人都在端茶送点心尽量照顾周到又蹑手蹑脚的小心。他终于发话：我没那么难搞，我都OK的。后来，我还真看到了陈响OK的一面，最OK的自然是他的演奏，那一晚，所有的人都被他那既细腻又宏大的乐音交织出的巨大所包围、陷溺、淹没。他的琴声带着征服性，征服得让你心甘情愿。然后又发现陈响其实并不像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严肃，因为是一个沙龙式的演出，他和钢琴伴奏、主持人、观众轻松互动，十分会搞气氛。
　　必须要修正的是，真实的陈响的确是个非常简单、直接的人，不过他的所谓怪脾气也来源于此。最近他在策划小提琴家黄滨的演出，我说以前怎么不知道黄滨呢？他瞪着眼：你不知道的多了。额，一点面子也不给。认识他后，一直觉得他像《的新装》里那个小男孩，从不会拐弯抹角，客套婉转，脸皮薄的还真适应不了。
　　小提琴家文薇有一段文字写她初识陈响，看得我莞尔—那天我去四川音乐学院，正好看到这个大大胖胖的，梳着长长辫子，留着毛毛胡子的，背着琴，抽着烟的传说中人物。我就想，不行啊！再怎么我也得去认识认识！没有人介绍，我就厚着脸皮去，小跑似地跟着他快捷的步伐，跟他说：“诶！你是陈响么？我叫文薇，也是拉小提琴的，可以认识一下你么？”傻吧，天底下最差劲的搭讪词了……他头都没回，继续抽着烟快步走，丢了一句：“好啊。”诶呀，没办法，我只好继续厚着脸皮没头脑地狂做介绍，抛出了一堆他可能认识的我的朋友们的名字……忒土了……
　　走近陈响其实很容易，抗打击加脸皮厚，当然这是玩笑话。陈响说，我交朋友其实没有标准，只有一点，你要说我不对，不能别人都这么说所以我也这么说，你要说你自己认为不对的理由。陈响这样交下的朋友还真不少，用他自己的话讲，遍布全世界各个人种。和陈响做朋友很好玩，他喜欢说笑，甚至还有些话痨，音乐仅仅是他很小一部分的谈话内容，他的历史、、艺术各种知识渊博，再扯点游戏、咏春拳、烹饪，一群人在一起，只要他有兴致，就听他一个人高谈阔论好了，第二天他会不好意思地问别人：话是不是太多，抢了人家的话头。
　　这种一看就是浑身破绽的人，肯定不适合丛林的方式，所以陈响带一把琴，远离庙堂，行走江湖，过的是侠客般的快意人生。但他的、真实、纯粹，都能在他的琴声里感受得到。
　　陈响由此成了古典音乐界的一个传说。对此，陈响正色道，不要我。在他那里，人生只是“拿起小提琴是音乐，放下小提琴是生活”这么简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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