网来的美人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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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做了一大单业务，老总赐我“御酒”，乐得我屁颠屁颠地回到家里。打开电脑上网，立刻被小人鱼的照片吸引了眼球。瞧她，气质优雅，一脸的灿烂。于是，我给她发了封短信：“MM，我是蓝海水！你为什么不叫美人鱼呢？活生生一条美人鱼呀！”她很快回信了：“本小姐有自知之明，还够不上美人鱼的档次，不过，也不是丑八怪！GG，你的昵称真投人所好耶！”
　　“小人鱼”与“蓝海水”，个中的寓意自不待说——如鱼得水，鱼水相依，鱼水交欢呀！
　　就这样，我们在网上相识了。从网上查到她的资料：22岁，江西南昌人，大学本科，公司职员，性格外向，喜爱文学、旅游，交友的目的，随缘而定。想象得出，这条美人鱼是属于无拘无束、自由自在、活蹦乱跳的那类阳光女孩。
　　有爱的日子真好！尽管是在虚拟的情境之中，仍令人充满渴望，我决心网住她。每天夜里，我和她在网上恋得死去活来。有几天，她突然失踪了，弄得我食不甘味，夜不能寐，满心焦躁，嘴上燎出了火泡。天哪，倒是我被美人鱼网住了！
　　这天，她终于又游到网里！她说：“出差跑业务去了，想我了吗？”我迫不及待地回应：“想！想！！想死了啊！！！你再不浮头，我准备从12楼上跳下去，化作飘荡的幽灵，千里万里追寻你耶！”她在那边露出一个笑眉笑眼的表情符号，接着是一串“哈哈哈哈”的文字。我说：“你还开心笑呢，我快要哭了，MM！”她笑的更厉害：“呀呀呀，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因未到伤心处。想必真的为我伤心痛苦了。小女子在这厢赔不是了！GG，怎么补偿你的精神损失耶？”我几乎嚎叫：“我要和你结婚，今生今世不再分离！”屏幕上出现了一行令我血压骤然升高的文字：“好吧，我同意结婚！”我问：“什么时候？”她说：“喜日我选好了耶——就在今晚12点之前。”天哪，我就是插翅也飞不到她的身边啊！我说：“干吗一定是今天呢？至少，得让我有时间布置布爱巢啊！”她又在那边大笑不已：“哈哈哈！干吗那么俗气呀？先从精神上享受生活，再考虑物质享受嘛！”我似乎明白了一点：“你是说，在网上举行婚礼？”她又笑了，准是那种坏坏的笑：“还算你不是榆木疙瘩，答对了，满分！不过，你记住喽——今天是什么日子？哈哈哈哈……”笑过之后，悄然离去。让我险些吐血昏倒的是：妈呀！今天，今天是4月1日——愚人节！
　　我又钻进了她的“网”里！
　　第二天，她在网上向我道歉：“GG，真对不起你呀，真不该捉弄你呀，让你伤心了哟！”我说：“MM，你让我乐极生悲呀，折我阳寿呀！MM，我发誓，一定要携子之手，走在铺满玫瑰花的路上，走到天边，走过今生，走向来世……”她立刻发来一个惊叹的表情符号，说：“让本小姐好感动好感动耶！蓝海水，你这么信誓旦旦，是在写情诗吗？”我说：“小人鱼——不，美人鱼，我可不会写诗。不过，有一位叫阿芒的诗人，却写出了我此刻的心境：佛说／前世的五百次回眸／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／如果是真的／我愿用一万万次／来换取与你相知相守／真的／哪怕用尽我的生命／我愿意……”她立马又发来三个激动得流出眼泪的表情符号，说：“是真心的吗？55……你让我热泪盈眶耶！对不起，我想打破我们原先订下的游戏规则，冒昧地问一句：能告诉我你的真名实姓、工作单位吗？当然，你可以不回答……”我显摆出男子汉的万丈豪情，把这一切都告诉了她，正要回问她的时候，她在屏幕上打出一行斜体大字：“OK！886！”下线了！我懊丧极了，恨不得将显示器砸个粉碎：“美人鱼，哪怕你潜入万丈深海，我也要把你网住！”
　　不过，就准你的誓言震天价响，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。打这以后，她从网上蒸发掉了！我痛不欲生，自个儿舔着心灵流血的伤口，这才相信网恋的虚无。这段时间，我的销售业绩明显下降了。老总见我有点神经兮兮的，唬着脸敲打我：“天涯何处无芳草！你小子下个月要是不把订单给我拿个满贯，趁早卷包袱走人！”好不容易奋斗到销售部经理的位置，怎能轻易丢失呢？我强打起精神，暂时忘了小人鱼，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了。
　　“五一”黄金周，公司不放假。我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一位女客户。双方寒喧几句，交换名片。她的名片上写着：任玉，南昌鑫达进出口合资公司物流部主管。我不由得联想起网上恋人小人鱼，尽管，脸型有几分相似，可惜不是她！任小姐戴着一副淡蓝的有色眼镜，一头披肩拉丝长发，眉心有颗美人痣，显得既靓丽又高雅。而小人鱼网上的照片，烫着月亮式青春2号发型，脸庞光洁，不说没一粒痦子，就连一颗青春痘也找不出。
　　任小姐不愧是大公司干将，与我在谈判桌上经过一番绵里藏针、进进退退的交锋，终于互惠互利，达成了双赢协议。老总拿到订单，心花怒放，在香格里拉大酒楼宴请任小姐，要我作陪。不胜酒力的我，被任小姐敬了几杯，渐渐迷朦起来。在我眼中，任小姐老是幻化成我的小人鱼。
　　做成这宗大买卖，老总嘉奖我一个大红包。可我，怎么也高兴不起，就是奖给我金山银山，也换不来我的美人鱼！更要命的是，老总偏不善解人意，让我陪同任小姐游玩两天，让她领略我们这里独特的银滩、碧海、红树林风光。
　　那天，到银滩海水浴，任小姐一身泳装，展示了她的魔鬼身材，洁润的皮肤，玲珑的曲线、丰隆的乳胸、修长的美腿，着实让我眼热心跳。我想，假如是小人鱼在我身边，那该多好！一想到美人鱼，我失去了玩兴。
　　任小姐热情奔放，频频向我抛来媚眼，邀我下海伴游。我推说肚子有点儿不大舒服，礼貌地谢绝了。她“咯咯”笑道：“不对吧？你一定是有心事，要不，是嫌我不美？……”我赶忙申辩：“不不！你很美，就像我的女朋友一样美！”
　　“是吗？”她脉脉含情地望着我，“如果你不介意，能不能告诉我，你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？哪里人？”
　　人哪，在心灵孤寂痛苦的时候，能找到要倾诉心情的对象，常常是藏不住心中的秘密的。这一刻,我鬼使神差地揭示了自个儿的“隐私”：“我只知道她叫小人鱼,跟你是老乡——南昌人。”任小姐双手抱在前胸，莞尔一笑：“如果我没猜错，你俩大约是在网恋吧？”这鬼精灵真的厉害，能看透别人的五脏六腑！我默默地点点头，仰望海天，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她又“咯咯”地笑了，赞叹道：“想不到你竟然如此痴情——不，是纯情。这种纯情的男人，现在是凤毛麟角了！凭这一点，今天我作东，请你吃海鲜。你不会拒绝吧？”说着，不待我认可，就挽起了我的胳膊……
　　两天后，总算送走了任小姐。老总拍拍我的肩头：“看样子，那位任玉小姐对你有几分好感，不如舍了‘鱼儿’要‘熊掌’罢！她可是个难得的人才呢，你小子有本事把她勾到我们公司来，我提你做副总！”老总开出的价码着实诱人。我承认，任玉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孩，可她替代不了我心中的美人鱼！自从小人鱼游进了我的心海，我对别的女孩有了审美的疲劳。小人鱼，只有小人鱼才能让我的爱火熊熊燃烧！小人鱼，美人鱼，你到底游往何处，潜到哪里？我想你，想你，真的好想你！……
　　又是一个寂寞的夜晚，打开电脑，出乎我意料的是，小人鱼发来了一长串文字：“嗨，蓝海水！祝你在黄金周创出了佳绩，也感谢你陪伴我游览了银滩、碧海、红树林……看着你为专一的爱情失魂落魄的模样，我好开心，好开心啊！”我大吃一惊，忙问：“你……你是谁？”她发来一个笑眉笑眼的表情符号，说：“恕我玩了个小小的阴谋，公私兼顾见到了你。本小姐是任玉——那个头戴假发、罩着有色眼镜、点着一颗假美人痣的你的客户耶！”
　　哇噻！任玉——小人鱼！我又惊又喜，怔怔地无言以对。让我更惊喜的是紧接着的这句话：“亲爱的蓝海水，我恨不得今晚就披上婚纱，踏着红地毯，扑到你的怀中，做你的新娘！”
　　我飞速地敲击键盘：“任玉，小人鱼！——不，我的美人鱼！今天是几号？不再是愚人节吧?”她快速回应：“不是4月1日，而是5月9日——母亲节！我不但要做你的新娘，也要做未来的母亲！——贤妻良母！……5555……”
　　我终于网到了美人鱼！哦哦，我被美人鱼网住了！……
　　（载《民间文学》２００５年第７期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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