错失的模范丈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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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曾经有过人人艳羡的婚姻。丈夫方子健在一家大型国有企业的销售分公司任经理，女儿小悦聪明乖巧，一家三口都能歌善舞，开朗好动。我自小在家就是娇娇女，家里大小事情都不会料理，对方子健有很强的依赖性。方子健性格急躁却心地又善良，繁忙的工作之余不忘照顾家庭和妻女，厨房更是他的工作重地，每天都变着花样照料我和女儿的饮食起居。每逢晚上有业务上的应酬，方子健就会提前回家烧好晚饭，自己再匆匆忙忙地赶往酒店。姐妹们都说范莹好运气，找了个能干又疼老婆的模范丈夫。
　　婚后的第六个年头，方子健公司的业务拓展到了天津，他比以往更忙了。此时的我虽嘴上说不出丈夫有什么不好，但心底时不时会被寂寞空虚包围。三十岁出头的我保养得较好，平时又会装扮，时常会受到男士的注目。于是，常常会接受邀请到歌舞厅去唱歌跳舞。在歌舞厅里，我姣好的容貌和娴熟的舞姿吸引了舞场上不少男士的目光和搭讪，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，仿佛回到婚前的单身状态。方子健知道我喜欢跳舞，又因为他在家陪我的时间太少，便觉得只要妻子高兴什么都好。有几次，方子健远远地看到我被男人的车子送回家时，关切地提醒我晚上别太晚回家，外面有很多居心叵测的男人，交友要慎重。我嘴上应着，可一接到舞伴打来的电话，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来到歌舞厅。
　　1999年末，我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转折。那一年，方子健得罪了人，被诬告贪污受贿含冤入狱。一时之间，方子健百口莫辩，我和亲戚朋友们多方奔走均回天无力，世界在一瞬间天塌地陷，暗无天日，我不知道以后没有方子健的日子该怎么过。
　　当时有一个名叫陈武的固定舞伴时常约我跳舞，俩人都能够从彼此对视的目光里找到一丝欣赏之外的东西，只是谁也没有说破。方子健出事后，陈武安慰我说他公检法系统有熟人，可以帮忙试试看。我自然是千恩万谢感激不尽，此时的陈武俨然就是我的救命稻草。我一趟趟地随陈武出入酒店餐厅，请客送礼疏通关系，我想就算不能替方子健翻案，让他减刑少受几年牢狱之苦也好。
　　在和陈武日渐频繁的接触中，我对他的处世能力和良好的人际关系大为欣赏，好感日益加深。于是，在一次晚宴后，陈武照旧送我回家，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发动车子离开，而是主动提出到楼上坐坐，我没有拒绝。像是水到渠成一样自然，陈武的手臂围了过来。
　　深夜，我失眠了。探监时方子健的话语犹在耳边：“阿莹，你受委屈了，要带孩子还要为我的事情到处奔走。一个女人带孩子过日子不容易，可是你也要防备别人对你有目的的帮助。如果你做了错事，即便是为了我，我也不会原谅你！你还年轻，你还有选择的权利，我不能自私地要求你等我，我尊重你的选择，考虑好了你就告诉我。”我含泪摇头说：“我不会在这时候离开你，我会一直等你。”
　　最初的一年，我还象征性地带着女儿去看望方子健，带些日常用品，也将一些案件的进展情况告诉他，说些安慰的话语。随着和陈武的暧昧关系更加亲密，而方子健翻案无望，他已渐渐淡出了我的生活，我也习惯了由陈武照料我们母女的生活。陈武带给我全新的心灵体验，激情四射，新奇浪漫,这我和方子健在一起时从没体验过的。第二年开始，我就再也没有出现在高墙之内的探望室。方子健只是我一个名分上的丈夫，我现在的爱人是陈武。
　　在服刑的第四个年头，方子健有望翻案，可以出狱了。四年过去了，他和我的生活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，从亲友的转述中他也得知了我和陈武的关系,他想和我当面谈谈。于是管教干部帮他争取到一个名额，批准他出狱前可以回家和家人见一面。
　　方子健打电话要我回家。我告诉他我很忙，暂时回不去。独自带着女儿过了四年，我并不寂寞。陈武带给我的激情和浪漫让我对我们未来的生活充满希望望。方子健此时回来，我不甘心回到原来枯燥单调的婚姻生活中。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半，我才被陈武送回家。
　　见到消瘦憔悴的方子健我没有任何表示，冷冷地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。方子健表示他今晚可以住在家里，明天一早就得回到监狱，所以想和我好好谈谈。我的眼皮都不抬，声音冰冷：“你回来就回来，有什么好谈的？！”
　　女儿和父母都在眼前，我冷傲的神情和冷酷的话语深深刺伤了方子健的心，他扭头走出家门。我追到楼下，在身后狂喊：“方子健，你给我站住，你难不成还想让我为你守活寡不成？我可是个正常的女人！”他转身站定，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：“你是个正常女人我理解你，如果那个男人能给你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我无话可说，还会祝福你们。可是，他有家庭有妻儿，他没有能力给你太多。我不敢要求你等我，只是我现在回来了，只要你愿意回头，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爱你！”
　　我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：“你认为我们还会回到从前吗？我会让他给我一个完整的家，我爱他，我要和他结婚！”
　　半个月后，方子健正式出狱。一个人回到曾经的家里，给女儿做了一桌最喜欢吃的饭菜，留下一纸离婚协议书，把两处房子和所有积蓄都留下，自己带着借来的两千元钱在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里走出了家门，到深圳去投靠朋友。
　　2003年7月，女儿小悦意外骨折住院，方子健接到电话赶往医院看望女儿。那些天为了补偿女儿多年缺失的父爱，他衣不解带地照顾。小悦也打开心门向爸爸哭诉了压抑在心底已久的心事。
　　小悦说，自从爸爸被判入狱后，妈妈在陈武的帮助下承包了一个歌舞厅，每天深夜才回家。同学们都嘲笑她的爸爸是罪犯，妈妈是舞女，她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，整天胡思乱想，学习成绩很不好。方子健知道我的那个情人仍旧没有离婚，决定为了女儿，即便只是给她一个形式上的完整家庭也愿意再和我复合。
　　当方子健向我说出他的想法时，又遭到我一通冷嘲热讽：“你不要想用女儿的名义回到家里来，离婚协议我早签好字了，既然你回来了，我们还是把手续办了好。”方子健见我毫无悔意，苦口婆心地说：“阿莹，这些年，我欠女儿太多了，我只想让小悦享受到家庭幸福，和你做有名无实的夫妻也没什么。可是，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，那个男人是不会离婚娶你的。”
　　我恼羞成怒：“就因为你还没和我办离婚，我离了他马上就会离婚。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，你是个男人说话就别反悔！”方子健不再强求，转身离开了。第二天，我们正式办了离婚手续，结束了夫妻关系。
　　我重获自由身后，加快了催促情人成婚的步伐。陈武一次次地应付，一次次难以自圆其说。最后逼急了，彻底和我摊牌：他不可能为我离婚。他争取过，也争吵过，可是他的妻子手里掌握着杀手锏，威胁他若是坚持离婚的话，就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，让他身败名裂。
　　在无尽的追悔和思虑之后，我拨通了方子健的电话，婉转地说出了近况和想复婚的愿望。方子健的声音淡淡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：“我理解你的心情，但是我拒绝接受。你还是找个真心待你的人好好过日子吧。”我顾不得当年高傲的自尊，不停游说方子健的亲友从中说和。有消息传来，方子健不想回头，而且他已经有一个准备结婚的女朋友。我的心里窝火得厉害，想复婚遭到拒绝让我又羞又恼，恨得牙痒痒。阻止不了前夫再婚，也不能让他痛快地开始新生活，我恨恨地想。
　　方子健追要他的身份证时，我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抽泣，恳求他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放弃再婚，见他不为所动，索性耍赖就是不给。我知道，方子健准备拿身份证登记结婚，决不能让他如愿。离婚后，方子健的户口一直没迁走，户口本上户主的名字还是他的，身份证之所以在我手上，是上次方子健丢了身份证托我补办的。可恨的是，他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。
　　三个月后，亲戚介绍了一个台商给我认识，对方的身家和事业都令我满意，很快就确定了关系。方子健的身份证扣在手上反而没有了意义，寄走了身份证，也让他了解到我现任台商男友的身份，我要在方子健眼中找回失落的高傲和尊严。
　　命运又一次戏弄了我，台商的儿女坚决不同意父亲再婚，对方最终离我而去，也收回了送给我的超大超豪华的彩电。
　　自己本该回头轻松把握的幸福由于我的自私狭隘转到了别人手上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模范丈夫成为自己的前夫。除了悔恨我一无所有……
　　（范莹/口述；馨凝/整理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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